城市人的壓力

壓力與貧富無關。

我讀過一幅米勒的畫，畫的名字叫《收工》。據說米勒為了糊口，最初流浪到城市畫色情的畫，后來不畫了，到鄉下畫農民，就是最底層的那些勞動者，他成了著名畫家。這幅《收工》畫的是一對年輕的農民夫妻天晚收工的情景。法蘭西的農村，法蘭西的田園，男的肩膀上扛著一把木叉，女的提著一個瓦罐，他們是收工往家走，靠得很近，我看到這幅畫，第一感覺就是輕松。這對年輕的夫妻，在把一天要干的農活干完后，他們收工的心情一定是輕松愉快的，因為這樣的環境不能不讓人輕松。也許農活是很累的，但可以明天再干。“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”并不等于壓力，我也做過農民，領著妻子從田野上收工，肩上也扛著一把叉，妻子也提著一個盛米湯的陶罐，勞動常常感到累，但沒感到壓力。城市白領前半生用健康換金錢，后半生用金錢換健康，那才叫壓力。

人的壓力來自一種參照，是這種參照產生了壓力。米勒畫中的這對農民參照的是什么？他們在田野上勞動，完全是一種生活的參照，那就是別的小夫妻怎么生活，怎么恩愛。還要參照別人的莊稼，別人做的農活，要想比過他們，并不難，決不會像城市人有一幢別墅那么難。相對這些參照，他們有興趣有信心，不是壓力，是愉快地生活。還有一個重要的參照就是田園：鳥棲一枝，蚱蜢“背對”，野花爭艷，小河淌水，晚霞蔽天……面對這些自然風光，心中欲望的東西就少了，一個人活著的壓力就小了。

人類并不是累在吃飯上，而是累在聚斂上。人就那么大的胃，而且人是雜食動物，葷的素的都能吃。人有這樣的胃，按說生活壓力會大大減輕，可實際上人的壓力最大。鳥吃飽了就跳上枝頭歌唱，人吃飽了卻要皺眉頭，不只是要想下一頓，還要想比別人大的房子。人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想與別人平等，都想比別人優越，富有還想有地位，有個官職，官職比別人小了又不安心，要比別人大，起碼不能比別人低。城市珠光寶氣，但城市人不滿足，都覺得自己不夠富，自己有了車，別人卻有了好車，自己有了房子，別人卻有了兩套房子，自己有了樓，別人卻有了別墅……

尼采不喜歡城市，死后葬在老家的小鎮，他說“城市太容易縱欲了”。城市人頭上的壓力是沒有止境的。人不能沒有欲望，但不是欲望越大越好。（曹偉容）

來源：北京人才市場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