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蒙的學生愛德華·費根鮑姆回憶說,有一次他問老師:“為什么你能掌握這么多的領域的學識?”西蒙的回答使他難以忘懷:“我是沉迷于單一事物的偏執狂。我所沉迷的東西就是決策”。縱觀西蒙的一生,雖然涉獵了眾多領域,但他最核心的研究卻一直圍繞著組織內部的決策而展開。在《管理決策新科學》中,他特別強調:“決策幾乎與管理是同義的。”在《管理行為》第一版前言里,他說:“除了幾個假設的結論以外,我沒有任何管理原理。如果一定要說本書包含了什么‘理論’的話,那就只有:決策行為是管理的核心;管理理論的詞匯必須從人類抉擇的邏輯學和心理學中導出。”在《管理行為》的第四版導言中,他又說:“決策制定過程是理解組織的關鍵所在”。這些論述,在眾多的管理學著作中演化為一句名言:“管理就是決策。”
決策基礎
西蒙決策理論的核心概念和根本前提是“有限理性”。對此,西蒙的研究中有一個著名的“螞蟻”比喻:一只螞蟻在海邊布滿大大小小的石塊的沙灘上爬行,螞蟻爬行所留下的曲曲折折的軌跡,絕不表示螞蟻認知能力的復雜性,而只表示著海岸的復雜性。當我們把人當作一個行為系統來看的時候,人和螞蟻一樣,其認知能力是極其單純的。螞蟻在海邊爬行,它雖然能感知蟻巢的大致方向,但它既不能預知途中可能出現的障礙物,其視野也是很有限的。由于這種認知能力的局限性,所以每當螞蟻遇到一塊石頭或什么別的障礙時,就不得不改變前進的方向。螞蟻行為看起來的復雜性,是由于海岸的復雜性引起的。同樣,人們在決策中就有點像這種海邊的螞蟻,只能根據有限信息和局部情況,依照不那么全面的主觀判斷來進行決策。此外,人們的技能、學識、價值觀等因素也會影響到能否進行正確的決策。可以說,管理者擁有“知識”的程度,決定著他決策和行動的合理性和滿意化的程度。同理,西蒙對待科學研究也是這種態度。在1978年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演講中,西蒙曾說:“在經驗科學中,我們只想逼近真理,我們不幻想我們能找到一個單一的公式,或者甚至一個相當復雜的公式,能掌握全部真理,并且不包含其他東西。我們安心于一種逐步逼近的戰略。”
決策要素
西蒙的決策理論吸收了不少巴納德的思想和觀點,但與巴納德在決策的前提設定上卻有著根本的區別。西蒙認為所謂的決策要素可分為事實要素和價值要素。事實要素是對環境及環境的作用方式的某種描述(信息)。價值要素是關于管理者對某種事物喜好的表示,表明對該事物的某種判斷。西蒙的一個創造性貢獻,就是對這兩種要素進行了方法論的闡釋。在他眼里,價值要素和事實要素的區分相當于目的和手段的區分。因而,價值要素和事實要素是可以轉化的,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肯定會轉化。行為目的的確定,屬于價值判斷的范疇;為實現目的采取什么辦法最有效,則屬于事實判斷范疇。西蒙曾多次強調:“不應把決策本身看成不可分解的單位”,而應“視為由前提推出結論的過程”。決策是一種“鏈式”反應的過程,人們的行為目的總是逐步實現的,在決策的每一步驟中以及在多個決策組成的復雜決策中,上一步驟或者上一決策所要達到的目的,反過來又是實現下一步驟或下一決策的手段。因此,在決策過程中,初始階段以事實判斷為主,隨著這一過程向最終目的逼近,從決策的整體過程來看,事實判斷所占的比重越小,價值判斷所占的比重越大。這種“手段-目的”分析框架,克服了以往的兩分法(如行政學中的政治與行政兩分法,經濟學中的公平和效率兩分法等等,歸根到底就是方法論中的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兩分法)的對立狀態,用二者的轉化把它們統一起來,從而跳出了此前管理學中追求“價值中立”的偏失,為道德因素在管理學中的地位提供了理論依據。
決策類型
西蒙認為,決策可以分為規范性決策和非規范性決策兩類(國內的書籍往往稱為程序性決策和非程序性決策,這種稱呼,容易同西蒙提出的決策過程四步程序相混淆)。所謂規范性決策,就是那些帶有常規性、反復性的例行決策,這種決策可以制定出一套例行程序來處理,如為普通顧客的訂貨單標價,辦公用品的訂購,生病職工的工資安排等等。所謂非規范性決策,則是指那些過去未曾發生過,一次性的決策。這種決策往往需要花費較多的時間和較大的成本,如開辦一個新公司,研制某種新產品,確定某種新戰略等等。但是這兩類決策很難絕對區分清楚。如果某一決策從來沒有出現過,當它首次出現時肯定屬于非規范性決策,但當隨后多次重復出現,它就變成了規范性決策。西蒙在早期研究中,重點在于非規范性決策,隨著后來的研究擴展,他對規范性決策也有了更深入的認識。在西蒙的后期著作中,他特意區分了“刻意理性”和“習慣理性”,非規范性決策要求刻意理性,而規范性決策體現習慣理性。對于決策來說,習慣理性的形成至關重要。“因為習慣和常規不僅能有效地達到目的,而且還可以節省稀有和昂貴的決策時間和注意力。”所以,組織的活動在很大比例上是按常規進行的,常規本身就是一種“一勞永逸”式的決策。從決策成本的角度看,規范性具有不可忽視的意義。同時,當決策行為變成常規以后,管理者又必須用刻意理性來拷問常規,對常規產生質疑,進行審查和周期性修正。這種拷問和修正,又是以非程序性決策來完善規范的過程,即決策(常規性)中的決策(非常規性)融合的過程。西蒙的這一理論,跳出了規范性決策和非規范性決策孰輕孰重的爭論,克服了非此即彼的偏向。它的貢獻,實際上是對決策研究范式的完善和補充。
回觀和前瞻
在西蒙以前,古典經濟學理論的基本命題是完全理性與最優化原則。西蒙的決策理論,糾正了此前理性選擇設計的完美性偏差,從而拉近了理性選擇預設條件與現實生活理性局限之間的距離。瑞典皇家科學院也認為:西蒙對組織內決策的觀察和研究,看起來似乎比不上古典利潤最大化理論那么優美,但是卻提供了對某些管理領域的理解和預測更可行的方法。也就是說,西蒙不是追求理論的更加漂亮,而是追求理論的更加適用。
然而,西蒙只是作為一位管理學者看待決策的有限理性,沒有過多考慮政治因素在決策尤其是公共決策中的重要程度。或者說,西蒙沒有對決策進行“公”與“私”的區分,他追求的是決策的通用模式而不是特殊模式。因而,西蒙對非理性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。非理性不同于有限理性,但卻是影響決策的一個重要因素,尤其是公共決策或政治決策中,非理性的作用更加明顯。從法國大革命的廣場狂熱,到中國文革的紅色海洋,我們處處可以看到非理性在現實中的巨大力量。對此,公共行政學領域的代表人物之一林德布魯姆則進一步指出,政策制定不是取得可用理性標準來判斷的解決方案,而是達成某種和解、調停和協議,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漸進決策理論。這樣,決策理論的研究,就有可能把非理性因素納入視野。或許,政治學、文化學甚至哲學等領域中的非理性研究,尤其是尼采和叔本華式的意志論,有可能對西蒙式的理性模式形成新的挑戰。
來源:《牛津管理評論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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