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農民工的生存狀態

我們不能否認的一個事實是：謀求生存的農民工通過他們自己的方式，改變著包括他們自己在內的一切。在這個漫長艱辛的過程中，貢獻顯然不只是城市的高樓大廈，那些還在流淌的汗水、委屈甚至屈辱的種種經歷，已經并正在演變為推動社會變革的一股力量……

為什么要回去？為什么還來？

“今年說什么也得回去了！”計劃回老家過年的趙麗華，初中畢業到廣東打工已經5年多了，期間他從未回過一次老家，足跡遍及珠三角的東莞、深圳等城市的數個工業區。

早在去年的12月初，他就向廠方提出了請假的申請，工廠方面當時回答說沒問題。后來，回家過年的打工者比較多，他的申請沒有被批準。他只有辭工一條路可走。為此，他不得不承受工資等方面的多重經濟損失。

事實上，他多年來打工所賺的錢，尚不足以支付回家的500多元路費。他決意回老家一趟最主要的原因是：他在打工期間結識了一個女孩，她是甘肅慶陽市農村的同鄉，1年多時間由異鄉打工而結識，倆人已經成為一對戀人。他們兩家的距離很近，雙方父母知道他們的關系后，都要求他們今年必須回去。

“他們要我們回去，就是要辦事情！”他說的“辦事情”就是辦婚事。他們本來是不愿意就這樣回去，總想多掙一些，過兩年再結婚。但是，他的父親對他說：結婚的財禮一直在上漲，去年不到兩萬元，今年辦可能要3萬元，再推一年不知又是什么行情了！他仔細算了算，最終還是決定聽從父親的安排。因為，他不敢保證再干一年是否能掙到更多的錢。

趕在年關之前，他拿著借來的錢買了長途班車的車票，領著同樣辭工的女朋友踏上了回家的路程。在告別眾多老鄉、工友時，他對比自己年紀小許多、高考落榜、剛來半年多的表弟又有一番囑托，尤其叮嚀他不要亂花錢：“打工掙錢實在不易，別像我到現在也沒落下幾個錢。”

不久，記者從電話中得知，趙麗華的婚事定在了正月初八。整個臘月，他們一家沒有心思過年，只有全力以赴地去借錢。他跟父親分頭走親訪友，終于湊了3萬多塊錢。在交給了女方家2．8萬元的財禮，按照最節儉的方式辦了喜事后，新媳婦娶進了家門。他的父親終于了了一樁最大的心事，不過，加上早些時候修建新房子的借貸，他們一家的經濟負擔更為沉重了。

剛剛成為新郎官的趙麗華，說他沒有太多的幸福感。他將要面對的是數萬元的債務負擔。一個顯然的事實是，他們無論如何折騰，家里所承包的那幾畝土地，不可能給他帶來直接的經濟收益，并使他盡快還清那些債務。

“肯定要出去打工，還要去廣東，畢竟那里打工的鄉親多、機會大一些。”他在電話中對記者說。最多兩個月，他又會南下重新加入打工者的行列，因為他的不少同鄉都在那里。有所不同的是，此次他們將是夫妻結伴而行。

據記者了解，在東莞的一些工業區內，人數眾多的打工者的地域性非常集中，往往是甘肅、江西等外省某一個地區、一個縣，直至一個村的農民工，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。記者曾經在那里看到，他們中有父子、有兄弟、有姐妹、有夫妻，其中又多有親戚關系，幾乎都是年輕人。

有趣的是，那里似乎已經形成了遠離家鄉但是通行家鄉習俗文化的另一個“漂移的家鄉”；打工的鄉里鄉親根本不用聽懂粵語，家鄉話在那里處處入耳。

記者還發現，有些夫妻打工者在這里租了簡陋、破敗的住房，上班時各進各的廠門，下班后又像回家一樣，晚上、工休日，則完全是遙遠鄉村生活的繼續。然而，一個顯著的景象是那里沒有孩子、沒有老人，只有青壯年人。農民工的子女多留在老家，即便是夫妻共同打工，孩子大多留在了老家變成了老人照看下的“留守兒童”。

他們中，有人在此打工已經十多年，期間很少回家。盡管如此，他們并沒有在那里立家置業的打算，所積攢的每一分錢，他們都用在老家蓋房修屋上了。在他們看來，那里的家是臨時搭建的，就像長期租住的旅店，因此，雖然打工夫妻很多，但是都沒有在那里留下來的打算。據他們說，他們老家現今房子修得氣派的人家中，不少就是長年打工者掙錢修建起來的。

一位上了年紀的農民工說，他們憂慮的是，將來怎么辦？難道一輩子像候鳥一樣，就這樣在家鄉與打工地之間來來去去？

在不長的時間內，記者接觸的農民工是有限的，其中的感受也許是感性的，那么農民工的整體生存現狀到底如何？

農民工進城“路線圖”

與許多落后省份一樣，大規模組織農民工外出打工，是甘肅省發展地方經濟一個不得已的“捷徑”。某種程度上，外出的農民工過得如何，賺了錢沒有，都是地方政府不得不關注的。

春節前夕，記者從國家統計局甘肅調查總隊發布的一份調查報告中，為農民工的整體生存現狀找到了基本的答案。因為這份報告的調查對象是外出打工的農民工，其中的數據分析，足以理性地描繪出一個真實的農民工生存現狀。

調查總隊采取面訪、攔截調查和入戶調查方式，共調查552個農民工，其中固定崗位就業的427個，靈活就業的125個。按工作崗位分，固定崗位就業的農民工427人，靈活就業的農民工125人，分別占77．36％和22．64％。按從事的職業分，各類服務員占21．56％、生產工人占15．40％、技術工人占10．51％、建筑工人占9．42％、商務服務人員占7．43％。

調查結果的基本數據還顯示：農民工勞動就業的求職途徑主要靠親朋好友。許多農民工在外出務工經商前并沒有聯系好工作，進城后，一般經城里的親戚、朋友或在城里定居的老鄉介紹找到工作。

據調查，由定居本地的親屬、朋友介紹的占31．16％，由同鄉、親友介紹的占25．18％，自薦到用工單位工作的占12．50％。其余農民工是通過自主就業、招工廣告、包工頭或老板招募、勞務市場、招聘會、報紙等媒體找到工作的。

通過這些途徑進城后，目前的農民工職業涉及了城市生活的諸多方面。調查結果表明，農民工從事的職業有各類服務員、生產工人、技術工人、建筑工人、專業技術人員、一般職員、辦事員、管理人員、居民服務人員、商務服務人員、個體業主、小攤小販、家政服務人員、市政環衛工人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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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農民工的生存狀態http://finance.QQ.com　 2007年03月16日07:29 　 中華工商時報　　 評論1條 農民工的城市生活

雖然農民工無處不在，農民工給城市貢獻很大，不過，城市內的農民工顯然并不幸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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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農民工在城市的生活狀況如何？

工資收入低是一個基本情況。從調查“農民工月生活費支出情況”來看，農民工每人月平均支出為270．38元。其中，住宿費用為43元，食品費用為168元，用于文化娛樂的支出為29．89元，分別占生活費支出的15．90％、62．22％、11．07％。

在可支配收入非常有限的情形下，大部分農民工吃得比較差，伙食標準低。被調查的農民工人均月食品支出費用僅為168元，是甘肅省城市居民平均水平的86．25％。

吃得差，住宿上就屬于“貧民”級別了。因為，農民工大多成群居住在簡陋的宿舍里。被調查的農民工中，30．98％的居住在集體宿舍里，17．75％的居住在缺乏廚衛設施的房間里，14．67％的居住在工作地點，9．96％的居住在臨時搭建的工棚里，14．86％的在城里沒有住所，只能往返于城郊之間，或回農家居住。只有11．41％居住在廚衛齊全的房屋里。

“絕對不能生病”，這是農民工最重要的生存“戒律”，原因是看不起病。調查表明，被調查的農民工在務工經商期間生病時，19．93％的去正規醫院看病，27．54％的去個體診所看病，44．57％的到藥店買點藥治病，1．99％的不看病也不吃藥回老家再做打算，4．99％的舍不得花錢治病。

農民工不上正規醫院看病的原因是：71．36％的農民工認為費用太高，11．14％的是沒錢看病，9．55％是沒有去醫院看病的習慣，認為服務態度不好和路程太遠的占7．96％。

城里的農民工基本沒有精神文化生活的消費能力，其主要的休閑方式為看電視、睡覺和聊天。調查顯示，在看電視、睡覺、看書看報、聊天或閑逛、棋牌及體育活動、聽廣播、上網、看錄像、電影、打電話、自學、參加培訓等選項中，電視、睡覺、聊天處于農民工休閑方式的前三位。

農民工的現實處境

城市生活對于農民工來說，其實就是生活在別處，吃穿住行上的比較對于他們沒有實際意義。遺憾的是，他們的艱難無處不在：

首先，就是工作時間過長。調查顯示，農民工平均每周工作6．59天，平均每天工作9．52小時。從每天工作時間來看，工作8小時和不足8小時的占43．66％，每天工作8小時以上的占56．34％。其中，有69．20％的農民工每周工作7天，20．83％的農民工每周工作時間為5－7天，9．96％的農民工每周工作時間為5天及以下。

其次，農民工收入偏低。調查數據表明，農民工平均月收入為648元。從收入分組來看：小于300元的占12．32％，300－400元的占17．39％，400－500元的占20．65％，500－600元的占11．96％，600元以上的占37．68％。

同時，偏低的工資并不能保證按時領取。據調查，按月領取報酬的農民工比重最大，占被調查農民工的81．70％，干完就領取的占4．71％，工程完工后領取的占了3．44％，其他為按年、半年、季度、周和天領取。

令人痛心的是，農民工報酬被克扣、拖欠的情況比較普遍。在被調查的農民工中，有22．99％的被克扣過報酬。在被克扣過報酬的農民工中，69．92％的農民工被克扣的是工資收入，14．63％的農民工被克扣的是其他補助、津貼、獎金等，還有15．45％的農民工被克扣的是加班報酬。被拖欠過報酬的農民工，占被調查總農民工數的22．10％。其中經常被拖欠的占被拖欠過報酬農民工的13．93％，偶爾被拖欠的占86．07％。

對于農民工來說，雖然在城內干相同的工作，但并不享有起碼的社會保障。調查說：工資待遇很低的農民工，能享受加班補貼的農民工占36．13％，有雙休日的占7．07％，有工傷補償的占24．45％，可以帶薪休假的占12．00％，有住房補貼的占5．10％，有住房公積金的占1．09％，13．50％的婦女可帶薪休產假。

據調查，農民工沒有購買保險的情況居多，94．38％沒有購買養老保險，89．66％沒有購買醫療保險、96．74％沒有購買失業保險、87．83％沒有購買工傷保險。

農民工如果發生工傷，只有17．06％的用工單位提供全部醫療費用，14．70％的提供大部分費用，12．52％的提供小部分費用，有24．86％的不提供費用。值得注意的是，有30．85％的農民工不知道發生工傷時，所在單位要提供醫療費用。

與農民工購買保險比重較低的情況相似，簽訂勞動合同的比重也不高。在被調查的農民工中，簽訂了勞動合同的占37．50％。其中簽訂固定期限合同的占57．97％，簽訂無固定期限合同的占13．04％，簽訂臨時合同的占28．99％。事實上，農民工和用工單位是否簽訂勞動合同的主動權，不在農民工的手里。

民工是這個國家的未來？

記者在采訪一些農民工時，他們抱怨最多的是城市及城內人對他們的歧視和偏見；他們并不太在意自己在城市內的生活是否幸福。似乎城里人的生活與他們依然沒有關聯，最讓他們中一些人牽腸掛肚的莫過于子女的教育。由此，打工帶不帶子女絕對是他們出行前后，必須要面對的一個大問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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調查顯示，有14．49％的農民工帶子女在城里就學。其中，86．25％就讀的是公辦學校，10．00％就讀的是民辦學校，1．25％就讀的是民工學校，2．50％的因各種原因無法正常上學而輟學。

農民工子女在城里就學的最大困難是學費高、無城市戶口和受到歧視。調查表明，農民工子女在城里讀書1學年，學費平均支出1565元，占這些家庭總收入的18．27％。其中，48．72％的農民工花費在1000元以下，28．21％的農民工花費為1000－2000元，14．10％的農民工花費為2000－3000元，8．97％的農民工花費在5000元以上。許多農民工孩子上學還需繳納一定的借讀費、贊助費等。據調查，有子女隨行就學的農民工中，平均每人繳納費用為550．5元。其中，有70％的交了500元以下的費用，有12．50％的交了500－1000元，10％的交了1000－2000元，7．5％的交了2000元以上的費用。

在看到這份調查之前，家鄉的一位農民工曾經希望記者替他參謀一下：是把已經8歲的孩子領來打工地讀書，還是留在老家交給逾70歲的老母？分析了兩種情況的利弊，記者無法給他一個傾向性的答案；現在，面對同樣的問題，記者更是難有結論供他參考。

這位同鄉日前在電話中說，孩子已經送回老家了，“這里住宿的環境不好，不適合孩子成長”，當然還有高學費的問題。

回去就好了嗎？顯然也不是，只不過現在不用交學費了，但是問題依然沒有解決，兩個未成年的孩子，讓他年長多病的母親如何教育？

對此他沉默了，只是說：“今年干完再說，不行就得回去一個人管教孩子！”

面對這樣一個群體，曾經有過許多的說法和議論；到了今天，僅有議論是不夠的，僅有關愛、善待農民工的行動，同樣只是起步階段。或許我們可以看得清楚農民工今天處境的癥結所在，但是我們能夠描繪出農民工不久的未來嗎？

對農民工這樣一個概念的解釋，絕不是農民身份“工人”職業這么簡單，農民工也不只是以自己的艱難生存，渴求那些虛幻的人文關懷，這一群體存在的本身也成為社會進步的推力。

對此，本報評論員劉杉曾經認為：“民工是這個國家的未來！”他指出：“民工群體作為中國現代化進程中最大的流動性人群，他們的社會價值觀，的確影響著這個國家的未來。”

他為此告誡過自己的女兒，“要學會尊重，學會尊重那些為你付出勞動的人，學會尊重那些依靠勞動獲得尊嚴的人。”他同樣以為，“看看民工身上的動人之處，我們就能找到我們所生活的城市和這個國家的未來。”

現在，中央、地方政府解決農民工的現實問題當然重要，然而，更重要的是采取行動、盡快終結一個存在“歧視”的時代，構架出一個公正的社會制度體系，努力營造一個人人公平的社會環境，突破種種屏障，填滿那道橫斷于城鄉間、人為制造的鴻溝。

來源：中華工商時報